語文教案-雨中浮想:《孔雀東南飛》-《釵頭鳳》
雨從鉛灰色的空中散落人間。
我望著天,望著雨,望著雨中的一切,感受風,感受雨,感受雨中的心情……
聽著窗外時緊時疏的雨聲,便滿心都會貯起了詩情詞意,往常的世俗喧囂一時消失,天地間只剩下了被雨聲一統(tǒng)的寧靜,被雨聲勾動的寂寥。
黯淡的燈光映射著密密的雨腳,隔著玻璃窗,冰冷冰冷的,一片迷霧,能看清的景物很少,我的思緒卻似乎飄的很遠……
風不大,輕輕的一陣,卻又立即轉換成淅淅瀝瀝的雨聲,轉換成溪中細密的漣漪,轉換成遙遠的浮想……
靜謐的意境。
凄涼、孤寂的感覺。
江南多雨,也多愛情,尤其是那些悱惻纏綿的愛情故事,含蓄、靜謐地在江南的煙雨中,飄散著遙遠的古香和淡淡的幽怨。
雨和愛情也許本就是融為一體的吧……
雨天。傷感。
悲涼的心情化作雨水,滴落在眼中,與淚混為一體。
雨中浮想,思緒飛向遙遠的古代……
孔雀東南飛,五里一徘徊。
“十三能織素,十四學裁衣。十五彈箜篌,十六誦詩書。十七為君婦,心中常苦悲。君既為府吏,守節(jié)情不移。雞鳴入機織,夜夜不得息。三日斷五匹,大人故嫌遲。非為織作遲,君家婦難為。妾不堪驅使,徒留無所施。便可白公姥,及時相遣歸。”
……
——《孔雀東南飛》
“漢末建安中,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劉氏,為仲卿母所遣,自誓不嫁。其家逼之,乃投水而死。仲卿聞之,亦自縊于庭樹。時人傷之,為詩云爾!
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。焦仲卿與劉蘭芝一對情誼深重的小夫妻,卻因為婆婆的驕橫而落的一個“舉身赴清池”。另一個是“自掛東南枝”。
劉蘭芝“攬裙脫絲履,舉身赴清池”;焦仲卿聞此事,“心知長別離。徘徊庭樹下,自掛東南枝”;兩人皆徇情而死。
嗚呼,怎不讓人在千年以后仍然扼腕嘆息。
常說最悲慘的愛情莫過于有情人不能成眷屬,卻不知已成眷屬的有情人被活活拆散才是最讓人傷心,惋惜的。因為,他們之間已經不僅僅有愛情,而且已經有了親情,他們已經是不可分開的親人了。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自然是最讓人斷腸,最讓人痛心的。
東南庭樹下,劉蘭芝,那個美麗聰慧的女子,含淚回首。你依然放不下誰嗎?是那臨別與你殷殷重寄意的仲卿嗎?
蘭芝,你遙遙地望向紅塵深處那一座座富貴蒼涼的朱門庭院,想你的仲卿將如何為你而傷心哭泣,想他將如何攜一身風塵來追隨你——那是你最奢華的夢。簣(zhí)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
“君當作磐石,妾當作蒲葦;蒲葦紉如絲,磐石無轉移!
蘭芝的誓言尤在耳邊回響,芳人已不知蹤跡……
窗外依舊是煙雨蒙蒙的一片。
細雨紛飛,飄然而蒞臨人間……
天也在為那段凄美的愛情而哭泣……
紅酥手,黃滕酒,滿城春色宮墻柳。
東風惡,歡情薄,一杯愁緒,幾年離索。錯、錯、錯!
春如舊,人空瘦,淚痕紅浥鮫綃透。
桃花落,閑池閣。山盟雖在,錦書難托。莫、莫、莫!
——陸游《釵頭鳳》
思緒繼續(xù)在雨中飄浮。
我恍惚看見“美人終作土”的宋詞女子,從八百年不堪的幽夢中緩緩走來,向我傾訴著她的癡情和萬般怨哀。
陸游初娶表妹唐婉,伉儷相得,琴瑟甚和。然而不如陸母之意,以至聽信讒言,強迫夫妻離異。后陸游另娶,唐氏也改嫁趙士程。
幾年后的一個春日,陸游心懷郁悶踽踽獨行,至城南禹跡祠附近的沈園,恰遇唐婉與其后夫亦來游覽。唐遣人送酒肴致意,陸游滿懷傷感,借酒消愁愁更愁,揮毫在園壁上題下這首《釵頭鳳》。唐婉見后曾和詞一首,不久便抑郁而死。
世情薄,人情惡,雨送黃昏花易落。
曉風干,淚痕殘。欲箋心事,獨語斜闌。難、難、難!
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
角聲寒,夜闌珊。怕人尋問,咽淚妝歡。瞞、瞞、瞞!
——唐婉《釵頭鳳》
如果說孔雀東南飛的故事離我太遠,那么沈園就近在咫尺,可不知何故,幾次經過,卻從未徜徉其中,只知道其中有:
亭臺軒榭,池塘荷花……
還有那一堵墻,那一堵寫著釵頭鳳的斷墻殘垣……
雨寂寂的落著,在水中蕩起點點漣漪。
也許是怕失望,惟恐心底的那一份期待無法從沈園中找到。
也許是怕驚擾,那年輕的詩人,正在沈園蒙蒙的細雨中,無聲的凝望著他愛著的女子,卻無緣再執(zhí)子之手,淚如雨下。
也許……
我已無語。
惟能抄錄一詞。
欲叩蒼冥,卻怕是,非聾即啞。
苔壁畔,春波無恙,柳綿猶掛。
人海未曾成隔絕,人心畢竟多牽惹。
笑鮫綃蘸淚寫悲歡,恁揮灑。
情欲問,愁無暇。
情欲贖,愁無價。
只詩魂激蕩,一千年者。
字也何堪消蝕矣,魂應不吝歸來罷。
看山盟重拾鳳釵頭,驚鴻下。
——沙子石子《滿江紅·紹興沈園見唐陸題釵頭鳳》
雨依舊在下。
零亂的文,零亂的心,零亂的發(fā),
都源于窗外的風和雨……
后記:
三月多雨,春意多情,兩者皆在心,無以遣泄,唯寫此文以寄。
釵頭鳳———陸游
紅酥手,黃藤酒,滿城春色宮墻柳。東風惡,歡情薄,一杯愁緒,幾年離索。錯!錯!錯!
春如舊,人空瘦,淚痕紅悒鮫綃透。桃花落,閑池閣,山盟雖在,錦書難托。莫,莫,莫!
釵頭鳳—唐婉
世情薄,人情惡,雨送黃昏花易落。曉風干,淚痕殘,欲箋心事,獨語斜闌。難!難!難!
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聲寒,夜闌珊,怕人尋問,咽淚裝歡。瞞,瞞,瞞!
陸游二十歲(紹興十四)與唐婉結合,不料唐婉的才華橫溢與陸游的親密感情,引起了陸母的不滿(女子無才便是德),在封建禮教的壓制下,雖種種哀告,終歸走到了“執(zhí)手相看淚眼”的地步,孰料,緣深情淺的這一對戀人竟在紹興二十年,與城南禹跡寺的沈園意外邂逅,陸游“悵然久之”,于沈園內壁上題一首《釵頭鳳》,滄然而別。唐婉讀此詞后,和其詞,不久即郁悶愁怨而死。此后,陸游北上抗金,又轉川蜀任職,幾十年的風雨生涯,依然無法排遣詩人心中的眷戀,在他六十七歲的時候,重游沈園,看到當年題《釵頭鳳》的半面破壁,事隔四十年字跡雖然已經模糊,他還是淚落沾襟,寫一首詩以記此事,詩中小序曰:“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,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,偶復一到,而園主已三易其主,讀之悵然”,在詩中哀悼唐婉:“泉路憑誰說斷腸?斷云幽夢事茫茫!焙箨懹纹呤鍤q,住在沈園的附近,“每入城,必登寺眺望,不能勝情”,寫下絕句《沈園》:“夢斷香消四十年,沈園柳老不吹綿,此自行作稽土上,尤吊遺蹤一泫然”,就在陸游去世的前一年,他還在寫詩懷念:“沈家園里花如錦,半是當年識放翁,也信美人終作土,不堪幽夢太匆匆!”這是一種深摯無告,令人窒息的愛情,令我垂淚,而垂淚之余,竟有些嫉妒唐婉了,畢竟,能在死后六十年里仍然不斷被人真心悼念,真是一種幸福了!
我無法按捺自己和詞的欲望,盡管我知道我的文采遠遠無法望陸翁之項背,可我還是想小心謹慎的說出我對這一段愛情的憑吊。